粉妆第 6章 春风吹又生（六）在线免费阅读
除夕当日，陈府早早就热闹了起来，开宗祠、备牲品、祭先祖。相比府中的祥和热闹，府外冷清了许多，几个破旧的红灯笼挂在街上，远处传来零星的爆竹声，略显几分荒凉。
一架马车悠悠地停在了陈府大门前，大太太领着几位太太小姐少爷恭恭敬敬的上前去，随着马车帘子掀开，一双苍老的手伸了出来，一只种水极好的镯子挂在形似骷髅的手腕上。
大太太急忙伸手将来人扶住，只见一个衣着福禄寿浮绣藏蓝锦缎袄裙，身披黑狐裘大衣的瘦小老太太探出身来。
下了马凳，大太太连忙退后，带着一众家眷行礼道“给老太太请安。
来人正是现如今陈府当家人陈老爷的母亲，陈裴氏陈老太。
“嗯，都免了吧。老太太略显疲惫的说道，大太太起身道“婆婆舟车劳顿，快些进屋歇着吧。
“不急，让我看看你们，一大家子都在。我常年在寺里住着，清静惯了，热闹热闹也挺好的。老太太扶着身边的婆子，慢慢地挪着步子，一眼一眼的扫视着众人
“小杰啊，中秋前就早早的听你父亲说你要从西洋回来了。被点到名的陈熙杰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矮小的老妇人，笑道“是，祖母。
“听闻前两日你同你父亲拌嘴了？老太太不甚在意的问道。
“老太太，您打小就疼熙杰，这一别多年可得让他好好陪陪您。二太太见自己儿子被点，忙打圆场说道。
“好好好，这个除夕我们一大家子团团圆圆的，好好聚聚，这么多年总算是人齐了。老太太似是想起了什么，又笑眼盈盈的说道。
一众人进了府便各自回院里了，阿芸一大早就顶着困意起来洗漱迎接祖母，现在人一散便再也忍不住，打着哈欠朝自己院子走去。
“小姐今日可不能再赖床不起了，这几日的精神头都大不如前了。年月里有的忙，老太太现如今又回来了，早晚请安是万万落不得了。您要是打着哈欠去给老太太请安，还不定要闹什么笑话呢。何妈在阿芸耳边絮絮叨叨的自说自话。阿芸一脸困意，完全一副听不进去的样子。
突然身后有人叫到“大小姐留步。何妈转身看见了随老太太一同归家的房老妈妈。
阿芸略显迟钝地转过身来，问道“房妈可是祖母有什么事找我?
“大小姐说的正是，老太太刚进屋就打发我来找大小姐。房妈说道。
“祖母可有说是什么事?阿芸问道。
“哎哟，这我一个老婆子哪里能知道啊，想是一年不见挂念您了也不好说。房妈笑呵呵的回道。
“哎，待我换身衣服就过去。阿芸垂眸摆弄了一下裙摆。
“好好好，我这就回去回禀老太太。房妈连忙说道。
待房妈走远后赵妈不解的看向阿芸，问道“老太太怎么一着家就叫您去啊？
“无非是大哥的事罢了。阿芸走着说道。
福寿堂暖阁
檀香弥漫，白烟袅袅，榻上放了一张红木小漆桌，桌上三碟两碗一茶杯，老太太用勺子搅动着眼前瓷碗里热气腾腾的粥，问道“房妈，你瞧着今年除夕有什么不一样吗？
“回老太太，熙杰大少爷回来了。房妈恭谨的回话。
“你这老太婆，耍什么滑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熙杰回来了，我问你他们爷俩为什么在宗亲面前闹成那般?老太太撇嘴嗔笑着骂道。
“老爷心疼大少爷，必定不会真是责罚他，大少爷又不愿意娶亲，我瞧着这大半是老爷大太太做给宗亲看的。房妈妈认认真真的回答道。
“哼，我瞧着今年除夕八成得是一场热热闹闹的大戏，且走着瞧吧。老太太冷笑道。
正说着，门外有人来报说是大小姐到了，老太太放下勺子，就看见门帘后走出一个披着白狐领子大袄的女孩。
“阿芸给祖母请安了。阿芸规规矩矩的说道。
“呵呵，好孩子别拘束着，往前来，让祖母好好看看你。老太太冲阿芸伸出来手。
“我们阿芸一年不见出落的越发大方漂亮了。老太太笑呵呵地打量着阿芸，目光在触及阿芸那一双小脚上时一沉，接着又问道“今年可开始识字了？
阿芸一怔，她万万想不到祖母会问起自己识字的事。“不曾。
老太太闻言皱眉说道“你母亲未曾给你找个女先生？我去年离家前千嘱咐万叮咛让她给你找个女先生，她……
“祖母不要怪母亲，母亲日夜操劳，这种小事怕是忙忘了。再说我读那么多书也是无用，又不用考功名，我现在只想好好在家陪伴父母祖母。阿芸连忙接话说道。
“这怎么能算小事呢？读书识字为的是明明辨是非真假，又不是真叫你去考个状元回来。整日拘泥于你那一方小院，怎能有远见知深浅?老太太说道。
“你母亲也是，我都说了，找个女先生也可以，她真真要叫你一辈子困死在后院这一亩三分地吗？老太太越说越气，最后竟捶床怒道。
阿芸见状连忙端起茶水来，替祖母顺气，心中大惊，想不到祖母竟如此看重自己识不识字。
阿芸其实是识一点字的，只是一直没有人教导，零零散散罢了。
老太太顺了一口气，对房妈说道“去将大太太叫来。
阿芸垂首十分为难，老太太似乎看出她的窘态，拍了拍阿芸的手安慰道“你放心，知道你是孝顺的好孩子，我等会儿不会为难她的。这事儿不是小事，我需得和她好好说上一说，你就且先回去吧，免得你见了你母亲再为难。
阿芸刚走不一会儿，大太太便匆匆来到。
“儿媳给婆母请安，婆母这么着急找儿媳来，可是有什么不舒心的?
老太太瞧见大太太略显凌乱的发丝，说道“外头可是起风了?
“回老太太的话，起风了，刚刚还飘起雪花了。大太太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回道。
老太太瞧了瞧门外，挥了挥手，大太太会意坐下，房妈端上一杯姜茶 。
“难为你了，我这没瞧见外头下雪了，到是我的不是了，喝点姜茶暖暖吧。老太太说道。
大太太闻言放下刚刚拿起来的茶杯，忙道“婆母这是哪里话，这是我做儿媳的本分。
“瞧瞧，我当年给我儿找的这儿媳可真是知书达理善解人意啊。老太太满意的笑了笑。
“今儿叫你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还记得我去年离家前给你提了一嘴，这事倒也怪不得你，想是你平日里忙给忘了。老太太抬了抬手示意大太太喝茶。
“我道是今年回家见阿芸出落的越发大方水灵了，就想着没几年也要到嫁人的年纪了。去年我便说要给她找一个先生来讲讲书，能识字也好，今年可是识得几个字了？老太太唠家常般问道。
大太太手头动作一顿，回到“老太太去年有好几个媒人要来给阿芸讲亲，都叫老爷和我给糊弄了过去，道是孩子还小要享几年清福。还不曾找先生，倒是本有过了年就给阿芸和阿照找个先生的想法。
老太太闻言道“是这般啊，大太太怎么也不早早与我说到说道。行了，都说是瑞雪兆丰年，今个除夕有你忙的，我这匆匆叫你前来，怕是要耽误你不少事吧。快回吧。
大太太告退。
老太太冷哼道“一家子都是人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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