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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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苍罗县城

面对即将发生无法反抗的事，少女惊慌大叫，奇异语言频出，如莺歌初鸣，清脆悦耳动听。
“小美人声音真好！
“是啊，待会儿叫起来肯定更好听！
“…
护院们丢掉武器，团团将少女围起，七嘴八舌言语低俗。
忽听一声干咳，从厅外响起。
随后传来的语言，与少女刚刚所说的大体相同。
紧紧蜷缩身体的少女一愣，扭头向外看，却被众护院挡住目光。
看清是谁，冯亦信吓得一哆嗦，暗怪主事忘记关门，怎么让这几个瘟神又回来了！再不敢给对方坏脸色的他，当下微微哈腰问道“范使者还有什么吩咐吗？
去而复返的范布一行四人，立在厅外，闻言道“我想起还有件事未交待。
冯亦信不等他说出何事，只管点头道“但请吩咐！小人竭尽全力，也要为护法大人分忧解难。
范布摆摆手“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到亭署被拆，我等无处可居，故想问坛主有没有帐篷。
原来是这事！
冯亦信放下心来，扬声命人去取，并表示会派人送去亭署。
就在等人拿帐篷的空，范布踏入前厅，眼神一凛，护院纷纷退后，把围起来的少女显露出来。
见她上衣被撕扯，模样甚是不堪，范布岔开目光，问道“她也是不敬神，要被引渡的吗？坛主这种引渡之法，小生可闻所未闻呐。
冯亦信哪好意思说，她因给自己上冰袋，故被责打的破事。当下支支吾吾，说话都不完整了。
“此行来寿夫亭，走的比较匆忙，随行之物没带多少不说，也少个端茶送水的丫鬟……说到这，范布自己都燥的慌。
如此言行，与之前祈禁留下小黛何异？！
唉，可笑当时自己还嘲笑他呢。没想一转眼，我也这样了！
稍微侧脸，看向陈、郑二人，暗道还好还好，两人未流露鄙夷之色，想来自己在这两天中，已在他们心中竖起比亭长还高的威信了。
冯亦信何等精明，一方是个婢女，一方是个护法跟班，若送出她，能与护法跟班搭上交情，简直太赚了！
“范使者想要她？要不，我给您寻个更好的吧。
范布红脸摇头道“不……不必了，她就很好。
说完，俯下身，悄悄在少女耳边说了什么。
双眸噙泪的少女娇躯微颤，不自觉松开紧护身体的双臂，想将对方抱住。
范布明白这是生栩族独特的礼节，拥抱是他们表达感激的方式。可此时此刻，以当前身份来说，最好不要与她太过亲密才好。
想及此，避开对方抱来的双臂，回头叫道“陈山，过来！她腿脚不好，你背着吧。
陈山狠狠瞪了周遭护院一眼后，矮身蹲下，将她背起。
五人回署不提。
话说祈禁策马，离开亭署，顺官道往苍罗县去，尚未离开寿夫亭，便被一人拦路。
他双手抱在胸前，两腿岔开，立于官道正中。
祈禁勒马停下，与其遥遥对视。
“把信给我。李灿道。
虽说祈禁不喜欢他，却也不得不佩服对方。
这名出身定云府军的护卫，为达目的，既可降低身份做马夫，也可为命令不择手段，与任何妨碍者为敌。无论应变能力，还是胆识，均可谓一等一。
“说来惭愧。祈禁揉着额头，苦笑道“昨晚我被邬乐府的丫头耍了，迷迷糊糊想不起发生了什么，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信不见了。
李灿先是微微错愕，随即指着对方疯狂大笑，眼角几乎要笑出了泪。
良久，笑容敛去，再出现的是满面愁容，也不知想到什么，像颇受打击似的，颓然坐在了地上。
祈禁驱马过去，居高临下打量几眼，奇道“一日不见，你脑子怎得坏了？
“你除了风凉话之外，就不会安慰人了吗？
“不会。祈禁如实回答。
李灿被憋的瞪眼，愤愤中扬脸与其对视，却又惨然笑道“祈兄有所不知，小弟实已铸成大错！这个错误不仅无法弥补，且后果极为可怖，非我能承担的了！
祈禁知他还有下文，便没出声，在马上调整个姿势，静静等候。
“你可知邬乐王要密信何用？他分明是想以此要挟名单上的人！王朝制定藩地兵限，规定除要对抗雁焦的赤羽外，其余五洲现役兵人数，不得超过二十万。你还记得马车上，涟雪为收买你，说的那些话吗？
涟雪说过的话？祈禁想了想，忆起道“对，她曾说邬乐王拥兵百万！不过，我觉得这是在吹牛皮，做不得真。
李灿轻轻点头“她所言确实有夸大之嫌，可超过王朝规定限额，却是不争的事实。我们定云府军，除精通水战外，还拿得出手的，便是蛛网般密布六洲的谍报。根据这几年，从邬乐洲返来的王府开支情况看，邬乐王洛肃私下里养的兵，怕是不下四十万！
“他……他要造反？！祈禁惊呼。
“自打前几年，东碣洲遭海盗袭击，损失惨重。相邻的邬乐府借机出兵，打了几场胜仗，帮助东碣击退了海盗。从那起，洛肃自诩东禹兵法第一，看不起其余五洲藩王不说，就连当今天子也没放在眼中。
“此次神子教之乱，野心勃勃的他，肯定不会放过良机！说到这，李灿一拍自己大腿，恨道“早知道会被她抢去密信，我就该直接毁掉，实不该多此一举！
祈禁被对方言语勾起浓厚兴趣，见他长吁短叹又提密信的事，不再续说东禹暗中蠢蠢欲动的人物，心痒下出口追问道“邬乐王既有如此野心，皇庭那边是什么态度？
“还能有什么态度？！李灿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没好气道“朝野中两派互斗的极为厉害，每天的刺杀反刺杀层出不穷，哪还有心情管藩王的事？！
说到这，他已没心情再言语了，苦笑下看着祈禁，道“祈兄，小弟要离开了。若真有一日，邬乐王起兵造反，以密信胁迫朝中大臣一同上船，那我就是最大的祸首！
祈禁切了声“就你？你也配？！他反还是不反，与密信的有无没有直接关系。你要真的如此自责，不如自我了断完事。
出奇的，这次李灿没有反驳，只随意摆了摆手，垂头丧气离开了。
祈禁瞥了瞥远去的身影，咂咂嘴，不再理他，轻夹马腹继续赶路。
从寿夫亭去苍罗县府，路途并不远，全力驰骋的话，不用一个时辰就到了。
一路风尘，来至苍罗城外，远远望去，大门紧闭，只开个侧门，仅可容纳一人前行。
门前聚集许多民众不说，大门两侧，紧贴城墙处搭着许多简易帐篷，住着蓬头垢面的男女老少。
由于人太多，祈禁只好牵马步行，一边往前挤，一边打听信息。待来到城门前时，苍罗城门口之所以如此的原因，已知道了个大概。
原来，依城墙而居的人，不是旁人，多是祈禁所辖的寿夫亭人氏。为避神子教之乱，他们不得不跑来这儿，寻求庇护。
一开始，苍罗县县令还准许逃难的人入城，不仅安排住处，还开棚舍粥。谁知后来，王府为防乱民蔓延，特将草蜓营调来此地驻守，一切就变了样子。
草蜓营有两千众，入城第一件事，便夺了县令的权。随后大肆安排住所、饮食，怎么舒服怎么来，县府本就不富裕的财库，转眼捉襟见肘。
这还不算，草蜓营五大指挥同时下令，命城中难民离开，美其名曰是防止间隙混入，实际就是不愿花钱养他们。
城门处在地上摆个桌子，桌边围坐六名士卒，正悠哉喝茶，对要进城的人爱答不理。
祈禁牵马过来，见他们神色倨傲，颇感不舒服，却也自知小小亭长，根本不会入他们法眼，只好勉为其难的抱拳施礼道“寿夫亭新任亭长祈禁，要去县府报道，还请诸位大哥行个方便。
不得不说，有身官皮就是不一样。换作普通民众，你就是跪下磕头，这几人也不会理睬的。
闻言，六人看过来。坐于方桌正首那人，仔细打量下后点点头，道“早听说王府又安排人来上任，只是没想到都如此年轻。都说头发长见识短，你说咱们这王妃是不是也如此？
几人嘿嘿直笑，不乏有人接口道“喂，问你呢！小子，王妃你该见过了吧？这个只懂词曲舞姿，乐姬出身的娘们，是不是傻的可以？
跟这些人打招呼，可不能文绉绉的拽词，得要多粗犷下流，要多粗犷下流才行，不然会被他们排斥。
深知此点的祈禁，微微眯眼，嘴角勾出个弧度“王妃傻不傻我不知道，不过有一处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就是……
说着话他抬起手，虚空抓了一把。
六人先是一呆，随后大笑不止，尤其对方边说话，边用手比划大小的模样，更是令人发嚎。
只听为首那人叫道“你小子比划的有模有样，就好像摸过似的！有意思！真他娘的有意思……行，你进城吧！
在一众呆若木鸡的百姓眼中，祈禁道声谢，牵马绕过方桌。
见此人随随便便，说几句下流的话，就可以进城，围在门前的人纷纷醒悟，个个污言秽语，极尽下流不要脸之能事，言语粗鄙的都听不下去。
谁知刚刚还与祈禁嬉皮笑脸的士卒，此时竟狠狠一拍桌子，瞪眼大骂道“滚一边去！当老子没见过女人呢？！
把附近百姓气的，直叹这当兵的心思是真难捉摸。
祈禁一路打听，来至苍罗县县府所在的那条街。
到了这儿，他才知道草蜓营的霸道是什么回事。
这整条街，两头以红绳拦住，分别有四人把守，不准外人进入。街上的房屋、商铺，均被横木封死门窗，并遮以黑布，竟是看也不准别人看！
祈禁手持亭长铜珮，对红绳里侧的人说明来意，待对方同意后，才牵马从绳下钻入。
县府门前立有三十名全副武装的甲士，个个目光如炬，一见有人靠近，伸手阻止喝道“干什么的？！
祈禁停步，说明来意。
谁知对方依然不同意进入“五大指挥正在开会，你不可进！
“不知指挥大人什么时候能开完会呢？祈禁问。
“指挥大人的会议时长，岂是你能决定的？！等着！
没法子的祈禁，只好立在门前等候。
约有两刻钟，忽听府内乱糟糟的，不仅砰砰乱响，且还有惨叫传出。
祈禁纳闷至极，回头向府门里侧张望，却被立在门后的屏墙挡住了视线。眼见身边甲士目不斜视，像没听见般丝毫不见动静，他眼珠一转，惊呼“里面怎么了？不会是指挥大人遇袭了吧？！快！快去擒拿刺客！
“休要大声喧哗！距祈禁最近的一人喝道“只是五位指挥大人意见不合，所以拳脚定胜负而已，少见多怪！
这样也行！
那还开毛的会呀！
祈禁嘴角抽了抽，觉得自己与这些当兵的，简直就像活于两个世界。
就在这愣神的功夫，府中突然冲出一骑！
那马儿极为矫健，从屏墙闪出后，两蹄跃起，跳过门槛，直接扑了出来！
祈禁大惊，来不及看马上何人，赶紧拖拽身后马匹让路，却还是慢了一拍。
冲出的马匹，瞬间撞在躲避不及的祈禁马腹上，痛嘶声中，人立而起，差点把身上的人摔下！
马上骑士颇有些手段，临危不乱紧握缰绳，硬是在空中平衡了身体，没有掉下。
两蹄落地，那人怒目而视，愤然道“你是何人？！
祈禁抬头，诧异发现马上人，竟是个女人！
她身穿甲胄，后披白袍，手中抱着头盔，如瀑长发由脑后垂入袍内。没有头发遮挡，五官清晰出现在眼前，虽柳眉倒竖，粉面含煞，却胜在皓齿眸明，英气逼人！
祈禁正要开口解释，却听身旁那位单膝跪地的甲士道“回指挥大人，此人是寿夫亭亭长。
女子闻言哦了声，斜眼打量了下，问“寿夫亭亭长来苍罗县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