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力作《鲸背月光》,目前爆火中!主要人物有张杭沂丁庆同,由作者“里祀”独家倾力创作,故事简介如下:容筠常常发作解离。所谓解离,就是精神分裂,也叫思觉失调,柏拉图一句话来叙述,就是灵肉对立。因为我肉体受到极大创痛,以至于灵魂要离开,才能活下去。每次不知从何处醒来,都是瘾君子做的一场流光溢彩的梦...
【炙光】
又一次重演,只是后面一次报纸上照片暴露现实,打破了她世界的平衡,一次又一次重来,总还会回到原地,这一次,容筠厌烦极了,可下一秒,又忘记,继续重演,带着使不尽的热情。
容筠不知是精神分裂,还是真实。
容筠常常发作解离。所谓解离,就是精神分裂,也叫思觉失调,柏拉图一句话来叙述,就是灵肉对立。因为我肉体受到极大创痛,以至于灵魂要离开,才能活下去。
每次不知从何处醒来,都是瘾君子做的一场流光溢彩的梦。
小阳台边放两张奶白软沙发和一张圆木质茶几,陶瓷杯里放着不大不小的萌哒仙人掌,玻璃盏躺着浅黄色糖块。
面对超大杯常温半糖的红茶拿铁,还有烤得芝士融化的鸡蛋鸡肉可颂,容筠抬手捏着一块,塞进嘴巴里,用臼齿慢慢嚼着,磨成碎粉,咔嚓咔嚓的,与牙齿碰撞。
“小容筠,现在有好些吗?
面前的男人,就职国家级精神疾病中心,颐今大学六医院第八病区主任,李承祉,主任医师,颐今大学精神病学系副教授,专攻精神分裂症的诊断与治疗,研究方向为精神药理学。
忘说了,应该是曾任。
因公殉职。
报纸上占了整整八个版面。
容筠想着,下一秒就忘了。
李承祉垂了眼睫,随意靠在软皮沙发上,捏着斗笠型的油滴老盏边缘,碗泡去年清明的西湖龙井,历经一年的沉寂,杀青干燥的火味浮气踪影全消。
“嗯。
容筠手捏着金属银质刀叉,弥漫着一股煎鸡蛋薄饼的甜甜味道,闲慢地割开浇上枫树糖浆的煎饼,往嘴里送,右侧颊鼓个小包。
“慢些。
李承祉抬手给她整理下额前刘海,凭窗撑着额,旁临几个文徵明体小字,花香掠过,便停下来,看看窗外,好一会儿又添添补补,勾画着。
当被问“你还好吗,回答说“我没事的,应该多多关心他们。因为真正没事的人会回答“什么?怎么了?
李承祉知道她不好。
洁白信纸上画着一条条红格线,等待隽秀的小楷排列其间,容筠软绵得令人忍不住碰着她的睫。
容筠微微缩起肩膀,往后退了些,再抬眸一笑,仿佛药棉,吸收着屋外时时刻刻变幻不定的日光,掩饰着内心极端复杂的压抑情绪。
“我可以不吃药了吗?
“再过段时间。李承祉睨了一眼窗外,把边上报纸扔进垃圾桶里,用手按了一按,就怕他再次出现似的,刻意到显得诡异。
梅溪坉八栋花园洋房米白围墙,暗红砖墙和弄堂口的马赛克镶拼方框,连边角上破败蜘蛛网都显历史韵味,歪歪扭扭的水泥路板,巷口尽头总看不见天空,画着丙烯彩绘的墙面倒塌在墙边玫瑰树下。
“好。容筠注意到又显得疑惑,下一秒就又忘了,明显失落一些,用叉子划了块蛋糕放进嘴里,小口抿了下。
“吃糖。李承祉从兜里掏出糖,低头剥开糖纸,将糖拿在手里,呈淡淡的奶油色,像是雏鸡毛茸茸那种色泽。
容筠伸出掌心,像药丸一样把糖塞嘴里,咀嚼着,抬起头,湛蓝一片,如同一张轻贴在额前青蓝色折纸,方才还挂在空中的那道拖长尾巴的飞机云,早已无踪。
边上红木柜摆着古计时器,燃香、滴漏、沙漏、花钟、日晷,优雅古朴,光是放在那儿就有天地万物,就算不再使用。
呆了一半下午,容筠收拾手提包准备回海洋馆,待在她小虎鲸的池里。
就算它死掉了。
死于……自杀。
她曾是训鲸师。
她曾有条小虎鲸。
她曾……热爱生命。
手机嗡嗡两声,容筠从包里掏出,看了下,这才记得还要出席第四届海洋公益论坛,总是遗忘,被迫的。
该论坛面向公众的生物多样性保护平台劲草嘉年华做了一个公众活动周,让在一线参与动物保护的人员在这里可以与大家面对面交流他们的故事。
容筠曾当过半年训鲸师,亲眼目睹海洋馆里众多圈养鲸豚的惨状,现在专注海洋公益宣传,包里放了些自印制的“解救圈养鲸类的彩色宣传材料。
她本可以救下小虎鲸。
可她不知道,鲸类是意识呼吸,可以选择关掉呼吸系统。
当她的小虎鲸轻昵地凑过来求救,一遍又一遍,她因为训练任务,僵硬地说“你不要过来影响我工作。
一遍又一遍,带着不耐烦。
容筠打车去讨论厅,看着窗外,有些失神,深秋黄昏,将下未下,一抹斜阳打两边高大银杏上,层层叠叠,将秋意染得最透最深,日光坠落。
酒店讨论大厅外墙悬挂着明亮的彩虹色百叶窗,服务生一丝不苟地挂起锃亮的玻璃杯。
“在加拿大之后,南非、法国、荷兰、澳大利亚、布鲁塞尔、巴西、玻利维亚、智利、哥斯达黎加、印度、卢森堡、挪威和瑞士等国已相继出台相关法律,禁止圈养鲸鱼、海豚和其他海洋哺乳动物或禁止鲸豚类动物表演。
……
容筠抱着文件夹,在刺眼冷耀的白灯光下,声音有些小,眼神却坚毅。
“我前几年得到的信息,太地町最大的客户就是来自中国的海洋馆,我接触过的一些馆就是去那里采购的。太地就是《海豚湾》里那个地方。
“不要为痛苦欢呼,更不要为牢笼痴迷。
“疯狂演出外,它们的精液,因为可以用来制造乳液和沐浴露,也成了敛财的工具——,你们的所谓有趣,都是经过粉饰,建立在动物痛苦之上。
……
容筠说到后面几乎哽咽,她在呼吁着,是受害者,也是加害者。
全场沉默,礼貌性鼓掌。
容筠坐在会议椅上,时不时鼓掌,只是不知道身处何地,一种陌生感,像是午休酣睡一场,失落感卷挟。
推开大厅玻璃门,经过前台,穿过长长幽暗走廊,厚厚的地毯减轻了踩踏声,容筠高跟鞋踩在上面没有声响,像是里面藏着什么东西。
凶杀案,血迹,关上的房门,装尸体的行李箱,戴口罩的凶手,步伐被消音,以后的警笛长鸣,混乱,惊恐,报纸篇幅短小的报道。
容筠瞥了一眼天花板的监控器,又盯着那块长地毯,里面伸出一只手,沾满了血渍,她带着个玻璃种翡翠镯,跟自己同款,不对,明明就是同一个。
她死了,早就死了。
容筠看着那黑影逐渐的蔓延,像是污水把整个走廊都污染,诡异的笑容,阴鸷的笑声,冲刺着耳膜。
容筠心跳飙升,匆忙上着眼睛,腿一软,直接靠走廊墙壁边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扶着壁纸爬起来,步伐踉跄,神态虚弱,走出大门时,特地从包里掏出口红,增加点气色,怕他看出异常。
月已踱至中天,深秋夜雾里悄然凝结的霜,撒在地上,像铺满了盐。四周迷醉的霓虹灯,是串起来的琉璃珠,又似泡沫鱼浮漂,荡着,漾着,若有若无的银线牵着。
容筠拎着包不想应酬拉赞助,就偷偷打个招呼后跑出来,握着手机,给李承祉打电话,刚出门一抬头就见李承祉右手伏在车门玻璃窗上远远扬了下手。
“李承祉。容筠小跑着,过个斑马线就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上,脸颊隐隐红晕,像是刚成熟的水蜜桃似的,就这水蜜桃已经落了地,没了生机。
“怎么哭了?李承祉早就注意到容筠的眼圈微微发红,摸了摸她的颊,仔细看了下,心疼的神态肉眼可见。
“就是想到我的小虎鲸。容筠低着脑袋,垂头丧气,小口地换了下气,缓解眼里的疲倦尽量无视死死盯着她的那块黑影,随着风荡着,无形恐怖,总是变化成小虎鲸的样子。
“在呢。李承祉搂着她,无声安慰着,好一会儿,等她没再一耸一耸地哭泣时,便捏着她的颊,小力气往两边拉,强行给她挤出个笑,比苦笑还苦。
“过两天得回老阿奶那里,不怕,夏柔他们说什么就别理。李承祉擦了擦她泪痕,指腹触碰到她下眼睑,很细嫩的皮肤。
容筠点点头,轻昵地贴贴李承祉,指尖轻点着他的后颈,不愿意撒手。
“要开车,先回家。李承祉也不动,等她主动松手才扶方向盘,用力踩下离合,挂上一挡,右脚踩下脚刹,右手放下手刹,慢抬离合。
行驶快半小时才到,车流如潮,有些堵,小洋房围墙里,是庭院堆满的落叶,有些暗,依旧黄橙色,稀疏雨点打上去,像是被吞没,只留下淡淡水痕。
开放式厨房里银灰复古单门冰箱,上面是西班牙圣家族大教堂冰箱贴,纯白大理石中岛台边是两咖色吧椅,镂空交叉的玫瑰金属线条被白曜灯光倒映在地上,有些黯,抚摸着油润的老红木地板,带着穿梭时空的旧。
李承祉弓着腰换好拖鞋,便去碗柜边上拿碗筷,桌上摆着用碟子盖好的饭菜,今天是平时吃得多些的猪脚饭。
容筠刚洗完手,有些湿漉漉的,捏着筷子湿了些,没有动,乖乖地等着。
李承祉拿筷子拨开软趴红亮的猪脚块,露出晶莹剔透又浸满汤汁的米饭,香气和热气不受控制地钻入容筠鼻腔,那旁边的酸菜,只看一眼就有酸感在舌根泛起。
容筠见他就着她的习惯把浓稠汤汁和米饭拌匀,等每颗饭粒都油亮,才将灰陶碗递给她。
“今天还算开心吧?李承祉扯过玻璃杯,往里到了点清爽解油的鲜榨橘子汁。
“嗯,就有些无聊。容筠小口抿了下橘子汁,唇上有汁液的透亮,“我做报告,得有20分钟,一直说一直说,别人也不听,结束都不知道。
“听着真挺无聊的。李承祉也附和着,给容筠夹了一筷子酸白萝卜。
“我死了,你是不是会难过?容筠停顿一秒,认真地发问。
“对,我会很难过。李承祉已经习惯这种发问,有时间容筠就会问,她在确认是不是还有人在乎她是否活着,确认这样坚持下去还有意义。
“嗯。容筠点点头,大口大口吃饭,像个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十八岁小姑娘,笑得极其高兴,可握着银汤匙的手腕却是如枯叶边缘一般,脉络的累累瘢痕记载着她的自残日志。
自我意识产生于额叶。
淡淡的,无穷无尽的绝望。
容筠出神地望着厨房窗外,仿佛是长笔触来勾勒人物的轮廓线条,长裙蕾丝精细得能看出质感,裙摆上的薄纱呈现出羽毛般的轻盈,优雅、温柔、极致的东方韵味远近虚实间,含蓄朦胧的美感油然而生。
“洗个脸,休息去。李承祉起身把碗碟收到厨房,回来时边走边低头系着围裙,熟稔自然。
“等一会儿,我想陪你。容筠见李承祉看不见背后系着的围裙带,一直偏头摸索,便起身给他系好蝴蝶结。
厨房窗台松软的芦苇绒从院里小池塘飘过来,蓬松暖和的絮在窗台上铺了厚厚一层,结满霜花的玻璃,让透进来的路灯暗黄光线显得更加昏暗而私密,里面是小小隐蔽的温暖。
“边上站着,别帮忙。李承祉往前走了两步,接着左手就被牵着,软软的触感从掌心顺着向上。
“嗯。容筠点头,随后抬眸,有些低落地问“你不结婚吗?
花园洋房的老街都已经全部重新整修,被涂上带有历史气息的枣红颜色,一排排整洁可爱的小格桑花在窗边古铜制的箱子里绽放,人行道上点缀着漂亮的玻璃路灯,像是仙女棒,四周都是牵着炸开的银丝线。
李承祉扯出个笑,弯着腰,抬手挼一挼她脑袋,睫轻敛着,带着浅笑,语调轻扬,“你不知道原因?
“不知道。
“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
“以后会知道。
“以后?容筠一顿,眼里的失落更多,“我没有以后。
“当然有,我想当你的以后。李承祉搂着容筠,轻声安慰着,扒拉着她额前的碎发,细细揉着她的腰窝,感受着她轻颤着,那不知原因的害怕。
厨房里有种民国古老的氛围,灰白大理石吧台旁摆着一圈镀铬底座的红酒架,玻璃柜门里锁着好几个放砂糖蜂蜜的密封玻璃罐,几盏银色盐摇罐或是胡椒粉摇罐。
好一会,等外面想起汽车鸣笛声,李承祉才将容筠放开,揉揉她的双颊,随即拧开水门,把骨瓷碗塞进洗碗槽,是有洗碗机的,可想容筠陪着。
“有些无聊。容筠小声嘀咕,盯着几秒就消失的泡沫,里面装着彩虹。
“好,哥哥问你个问题。李承祉吭哧吭哧地洗碗,“用你的所学去救你落水的男朋友。
容筠想了一会儿,“他墓碑碎了给缮金修复。
李承祉愣了一下,“还有呢?
“先fork男朋友的repo, clone到本地, add swim函数再commit接着push到远程库, 最后一步!pull request!容筠很认真,甚至朝他投出求赞同的目光。
“直接让他死。李承祉也无奈,没想到在容筠心里如此对待未来的他,觉得好笑。
“他觉得还可以抢救一下。容筠拽拽他的衣袖。
“我觉得他喜欢直接死。李承祉看着容筠乖乖地朝他看,眸色温良。
“你怎么知道?容筠又不理解。
“我什么都知道。李承祉淡定回复,把淋干净的碗放到架上。
“嗯?容筠微微张大眼睛,有些好奇。
“你现在有些饿。李承祉装作大神似的卖关子。
“好厉害。容筠感叹着,微微张大嘴巴,眼睛弯起来,像小月牙似的。
“还有些配烤面包的果冻、配薄煎饼的糖浆,配饼干的蜂蜜,还有专门配煎蛋卷的黑椒土豆泥,幸亏你饿了。
李承祉掩盖刚刚说话时她忘记肚子咕噜咕噜的响声,本来猪脚饭油腻,就不让她多吃,肯定要吃点心填着肚皮。
“李承祉,你的患者是不是就我这样的神经病?容筠又问着,很熟练。
“在你面前,我是哥哥,不是安定院医生。李承祉再次纠正,容筠性格简单、敏感、自尊、固执、求全,习惯克己、内疚、自责、自省、自罪……最是容易得抑郁症。
“嗯。容筠答应着,言语迟钝,随手拿个迷你芒果剥。
“容筠,别弄,去洗漱,我们等会儿边泡脚边看电影。李承祉皱下眉。
容筠搁下刚刚剥了一半的芒果,抽过面纸一点点擦拭染汁的指尖,那碍眼的淡黄色,很淡,却始终擦不掉,她往垃圾桶掷下捻成一团的纸巾便起身去洗水槽反复冲洗,总是有强迫症的,反复冲洗到指腹微微发皱。
李承祉洗碗也结束了,便拿着干毛巾擦擦手,仰头随手挂一边后搂着容筠肩膀,捏住她湿漉漉的手往门外走,等她坐在沙发上时,又俯身挠挠她的颊。
容筠睫毛颤着,往边上躲着,就看着李承祉仍不住手,便抬手轻捏着他的腕,微微抬眸,“有些痒。
“知道痒啦?李承祉没打算就这么收手,便歪在她一边,敛着睫,深深地望着她,似乎把人往眼底吸去。
“嗯。容筠又觉得痒躲了躲。
“不闹你了,想吃饼干在茶几右边抽屉,有个蜂蜜罐,蘸着吃。李承祉交代两句,就起身去卫生间拿充电按摩泡脚盆。
容筠乖乖等,也不主动拿饼干,感觉总是慢一拍,反应迟钝,不知原因。
“没拿?等哥哥给你拿?李承祉端着盆过来,随便拉坐垫放在茶几上,半弓着腰摸了一下抽屉,掏出饼干和玻璃罐蜂蜜,起开盖后放桌面边。
容筠盯着小熊饼干,“李承祉,你吃不吃?
“全都留给我的小容筠。李承祉半开玩笑,随意将自己脚放进去,又扶着她的膝把小腿提高,轻轻放进盆里,踩在自己脚背上,有些凉地覆在上面。
“还是不要独吞。容筠的小诡计被戳穿,便红着脸颊想着委婉一点,颊红像是将德化瓷的材料和工艺特质与传统纸张的美感进行融合,安逸闲适。
“那就都给我吧。李承祉逗着,能闻到略带着一丝苦涩的淡淡清香,是艾草药味。
“我决定……独吞。容筠连忙将饼干塞在怀里,一点缝隙都不留,又注意到李承祉盯着罐装蜂蜜,便趁他不注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藏在身后,还一脸无辜望着他。
“嗯?李承祉装作不知道。
“都没啦。容筠龇着牙。
“你觉得我不会抢?李承祉挑了下眉,盯着容筠臂弯漏出的缝隙,里面有透亮的蜂蜜。
“哥哥。容筠乖乖地说,每次说这两个字都是有求与他,不然觉得好恶心,就是很奇怪。
“不抢。李承祉只会适当逗逗小孩儿,毕竟比她大十三岁,谁抢妹妹的曲奇小饼干吃啊,还是小熊形状的。
容筠边吃小饼干边踩着脚,李承祉的脚特别大,估计都有四十五码,自己整个脚都可以完美覆在上面。
“给哥哥吃一个。李承祉看着容筠慵懒地靠在沙发背,她时不时笑着,眼睛弯弯的,愣神地看着她眼底映着光的痕迹,恍恍然竟心底宽慰几许。
不像几年前。
眼神空洞,活像个行尸走肉。
“嗯。容筠点头,往他嘴巴塞了块蘸了蜂蜜的饼干。
李承祉细细咀嚼,也不理解小姑娘为什么都喜欢甜的,总也不嫌腻。
一会儿,容筠拿着好几张不同颜色的玻璃糖纸,把糖纸都塞李承祉手里,说“你把玻璃糖纸放在你的眼睛上看吊灯,能看到不同颜色的太阳!
“真的!李承祉故意装作惊奇,拿着玻璃糖纸看着灯。
半边月亮从银杏树顶上探出头来,水洗过的光泽,细小银絮是银杏树须根流出白汁液,温温柔柔,不逾矩。
月光投到圣马洛花岗岩相框上,泛出蓝光,里面是原手稿件,这是用上世纪打字机打的手稿,经过数次影印,有些字母的轮廓都不甚清晰,稿件上都是毫无规则的删减、批注、修改,都看不出原本笔迹。
容筠盘腿坐在客厅的榻榻米上,面前是桧木小方桌,木纹细密优雅,躺着几颗刚从厨房窗台花格上折下来的白茉莉,仿佛几个沉睡的女婴,安谧寂静。
李承祉刚刚泡完脚把盆清理一下,见沙发上不怕冷的小姑娘,有些着急,把边上那毯子给她严严实实地捂着,连脖子都不放过。
“我要……呼吸。容筠艰难挣扎,才勉强呼了口气,撅着嘴巴。
李承祉真的每天都想吻小容筠。
可小容筠会害怕。
怎么喜欢上呢?
那时,李承祉算是家长。
小容筠退学后被关进精神病院,被疾病折磨得不成人样,连作为人最基本的尊严都没有,因为发病危险,被医用绑带套在床上紧紧裹住,好几天不让吃喝,李承祉得知直接回国把人接回家,一直在他这里养着。
缮金修复工作室离得远,容筠每天中午要在办公桌上趴着午睡,姿势就三个,脸朝左,脸朝右,脸朝下。
李承祉陪着,偷偷玩着她睫毛。
李承祉会睁眼看看旁边的她,脸是否朝向他这边呢?一个午休都盯着她。
等着小容筠稍微好一些,再告白。
“要看什么电影吗?李承祉抬手去拿平板,靠在容筠边上,侧额贴着她的眉骨,有些温凉。
“飞越疯人院。容筠淡淡地说。
“不看这,看喜剧,就老友记。
李承祉一愣,每次被提醒,心就会咯噔一下,难受无助,小容筠总是这样悲观,要是早些留在身边养着就不会受欺负,以后陪着,就不会受伤了。
李承祉还有很多以后。
“那……不看。容筠低头,有些愧疚地抠着指甲,觉得自己不该传播负能量,李承祉不该被个疯子拖累,得早些好起来,早些离开他。
李承祉俯下身扯开小毯子把人搂在怀里,小容筠双腿圈住他的腰后把脑袋埋进了他的脖颈处,脸颊轻蹭着,垂着脑袋不挣扎,额头乖乖抵着侧额,手指在垂底下搅着,时不时触碰着后颈。
“李承祉,你干嘛?容筠嘟囔。
“干点有意思的事。李承祉卖个关子,迈开腿往卧室走。
“什么是有意思?容筠迟钝说。
“你不知道?李承祉反问,随手带上门,啪嗒一声,灯亮起来。
容筠微眯着眼,抬手挡了些,无法直视,“我不知道。
质感灰白绸缎窗帘没拉,郊外对面是河码头,隐蔽在夹弄里,比较狭窄,既像是公共的,又像是私家的。桥路中间是鹅黄,两旁为青灰,和小桥流水、乌瓦粉墙连成一体,夜雾氤氲开来,和谐有意境。
李承祉抱着小容筠就拉上帘,制造隐蔽温暖的小空间,轻轻把人放床沿,转身就去柜边上找东西。
容筠没想过李承祉会做什么,她喜欢哥哥,也只有哥哥,但他就应该找个正常女人过日子,等停药就离家出走。
就算她好喜欢哥哥的。
“我在网上学到有意思的事。
李承祉分享着,从红木衣柜里拿出熨斗,站在青灰熨衣板后,把手贴近熨斗的底部不锈钢铁板感受温度,把容筠浅粉色裙子熨好后又去熨烫裹住的银锡纸包,有些谨慎地用熨斗熨过。
一刻钟后,李承祉把熨斗放在支架上,拔掉插头,打开锡纸,里面是焦脆拉丝的奶酪早餐火腿三明治。
“好厉害。容筠微张大嘴。
“还吃吗?李承祉望了眼。
容筠摇摇头,随手捞过边上的物理教材,里面一句话她好喜欢,读来有一种史诗般的震撼。
“伽利略之前的科学踯躅于泥途荒滩,因而千年徘徊,从伽利略开始,大师辈出,经典如云,近代科学的大门从此打开。
容筠再次读了遍,她是纯理生,原本是燕兆大学计算机专业的,十五岁信息学竞赛保送,大一下学期退学,当过半年训鲸师,现在是缮金修复工作室成员,干了快三年。
缮金,修复的是人心。
金缮修复,是用天然生漆将破碎的瓷器黏合后,再在表面施以金粉或者金箔,让器物焕然新生,起源我国锔瓷和描金。
容筠从事这个,是李承祉推荐的。
李承祉国籍不在这边,高中房东是这行老匠人,也是她师父的父亲。
金缮修复以东方式“顺应来消解绝望,禅定之心的包容,现代人对金缮修复的迷恋与日本“侘寂哲学有关,它承认三个简单的事实没有什么能长存,没有什么是完成的,没有什么是完美的。
容筠往后一倒,卷着被子就躺着,眯着眼,呼吸舒缓,鼻腔里灌满松木焚香的沉重,一会儿,往边上一侧,撞到也在床上躺着的李承祉,便往他怀里缩了缩,抬手抓住他胸前睡衣扣,无棱角设计的方扣。
“小容筠,哥哥要是……亲你,你怕不怕?李承祉试探着问。
容筠顿了秒,往上蹿了下,唇碰到他下巴,有些胡须青茬戳着,硬硬的,随后卷着被子拐到一边,不敢说话。
李承祉被碰到那瞬,瞳孔微放大,眉头都舒展开,眼里喜悦色都藏不住,抬手连人带着被子捂在怀里。
容筠躲着,“不闹我。
“不闹。李承祉也没再挠她痒,反而把被子拉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水晶项链,那浑厚蕴藉的肌理,透明中满布着淡淡的云翳,有些凝重,几万年文明碎屑积聚在这团浑厚浊云之中。
“嗯?容筠摸着那块玉石。
“送给小容筠的。李承祉捏着容筠手指,小手在他掌心可以完全包住,她手总是容易凉。
“嗯。容筠点点头。
两人就依偎着睡了一晚,李承祉醒得早些,也没喊她,就看着她,呼吸触动着她睫毛,微微颤着,她小手一直攥着他胸口的睡衣。
“怎么了?容筠微微眯着眼,揉搓着眼皮,有些困意地打个哈切,又往他怀里钻了钻。
“我们得起床了。李承祉拨了拨她额前散乱的头发。
“嗯。容筠艰难爬坐着,有些懵圈地望着四周,昨晚睡觉难得踏实,之前总是提前醒,等着天亮。
“好些了没有?李承祉第一次和她搂着睡,小容筠的睡眠障碍好些。
“嗯。容筠点点头。
“那以后一起睡?李承祉试探着询问,靠在枕头上,怕小容筠觉得快,会害怕。
“好。容筠喜欢嗅他的味道,淡淡的松木焚香,有些凝重,让她觉得很有安全感。
李承祉压抑心里的喜悦,装作淡定地起身下床,只是嘴角的笑都弯不下,连忙逃出去,怕小容筠反悔。
深秋再也没了燥热,秋老虎也眯着眼打个盹儿,雀儿们晒太阳时,羽毛炸开好像绒球团,在电线杆缆线上抓着,紧挤一起,彼此借着体温,慵懒地叽叽喳喳不停,望着温暖的太阳。
花园洋房治安没那么严,一家早点摊卖“蒸面开在转角大梧桐树下,有个白红毕加索条纹塑料棚顶,每天清晨流动小店车的门前排起了长龙。
老板是位中年女人,豪迈,满嘴土话,手腕戴着手指粗的翡翠镯,耳环是金环,手里端小盆收钱,大声叫“一大一小,大碗没辣椒,小碗没大蒜。
有个流浪老头每天都端搪瓷杯过来要点吃的,黑瘦得像肉干,皮肤皲裂,老龟似的蹒跚着,一笑留着几个豁口,牙齿发黄,牙龈都黑坏了。
只知道他姓李。
很少说话。
容筠被牵着就去小摊吃了碗面,今天先去工作室修瓷盏,再去那地方,深棕粗木小方桌上有一碗蒸腾着热气的瘦肉豆角蒸面,规规矩矩的一碗面,装在圆口小竹屉里。
这些小摊几十年前就在这,地道味儿在岁月年轮中渐次厚重,在繁华与喧嚣中,被刻上深深浅浅、或浓或淡的印痕,留在心里,支撑着回忆。
容筠细细吃着面,脸颊肌理柔和细密,犹如白唐纸,初雪霏微,将光线含吮其中,无声无息。
李承祉没吃面,只是看着了迷,情不自禁凑上去吻了颊,贴着久久没分,柔软细腻,好一会儿,才注意容筠僵住时微微放大的瞳孔,便懊悔地往后退。
容筠见他皱了皱眉,那不知所措的样子,轻咬下唇,拿着纸巾擦了擦嘴巴上的油,掌心里攥着纸巾,下了决心,快速探着身子,亲了下他的唇。
李承祉一瞬间不知所措,眼皮微微往上,瞳孔散开,高兴得想狠狠要亲回去,心脏血液倒流上头,被喜欢的小容筠亲了唇,耳朵红得都能烧烤。
一秒不到,容筠光速离开,手足无措把筷子碰掉地上,弯腰捡时又撞到桌面,捂着脑袋,不敢叫唤,转移注意似的随意擦擦筷子就大口吃面条。
“小容筠。李承祉开了口。
容筠一顿,被面呛住,咳嗽得眼泪都快出来,看李承祉递过来纸时又不小心碰到他的指尖,连忙收手,把头捂在臂弯里,不停耸着肩膀。
“怎么了?李承祉被她逗笑,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
“丢脸。容筠嘟囔着。
“以后还多着呢。李承祉笑着,结果收获容筠一上午的没理人。
工作室里,李承祉面前摆着一杯咖啡,坐着看报纸,上面赫然印着几个大字,颐今大学六医院副主任医师被患者拿刀加入脾脏,当场死亡,附着一张工作照,发了好一会呆,还在回想容筠的唇碰他时的触感,温凉。
老院是保存完好的古建筑,斑驳损落的木质架构和彩绘,被风雨褪淡颜色的砖画、木雕、顶脊。
容筠坐在老红木操作台边,摞橱、皮箱和铜火盆、朱漆火盆架子……靠南窗有秋叶形小花台,里面是玫瑰,沾着些剔透露水,阳光懒洋洋地撒着。
容筠完全忽视李承祉的存在,先是调和黏合剂,抬手将小玻璃碗里的天然生漆与蛋白、糯米粉、黄土粉、面粉以及适量的瓦灰等材料按比例调和在大陶盆里,搅拌均匀。
接着,容筠继续修复一块断开的战国至西汉的韘形和田玉佩。
物主之前用胶水粘好的,像是个残件标本,容筠先用清水擦干净多余的灰尘泥土,这个加了胶水,擦拭难度大,得用粗砂纸打磨,再用镊子将原本破损的玉片对准位置,用生漆黏合好。
金缮修复一般要经过调制大漆、黏合、补缺、描红和罩金等几道工序,调漆过程较麻烦,完成修复少则一个月,多则半年,极其需要耐性。
“容筠,喝不喝可乐。门口跑来个矫健小伙,总处于三伏天,他一来,空气中到处充斥着燥热分子信息,可乐顺着他喉咙流过,额上汗珠也落了地。
容筠一抬眸,见到他,师父儿子,胡涤非,高三生,比她小一岁,成绩极其烂,便把抽屉里的可乐扔过去,每天被他给一罐,第二天都会送还给他,这种行为被称为人情世故永动机。
胡涤非接过可乐,刺啦打开,昂着下巴往嘴里灌,喉结颤着,一扭头,见到个陌生男人,狐疑的眼神。
“你谁啊?胡涤非问着。
李承祉刚要开口,便被抢先。
容筠淡淡说“我对象。
李承祉呆愣在原地,强憋笑,手里咖啡都撒了大半,低头拿纸擦着。
胡涤非委屈得憋红眼,连忙跑出去掉眼泪,他暗恋亲爹的徒弟,爱情观简直迂腐得可笑,就觉得她成绩好,又好看的,比同年级女生好太多,偏巧熟悉的好哥们都有喜欢的人,他不喜欢个人都不合群。
容筠猜在他一定有很多破碎的心,可她从未身置其中,所以不得而知。
仅有的猜想。
也不过是她爱别人过程的体会。
容筠松口气,才一抬头就被抱住,连忙放下镊子,推了推,“干嘛?
“我什么时候答应当你对象?李承祉故意逗人。
“你可以不当。容筠忐忑着,现在的她明明想着停了药就离开,可还是亲他,做一些情侣之间的事。
“那你愿意当我对象吗?李承祉没在纠结,他要一辈子留住小容筠。
容筠张嘴,房间里突然安静,只是依旧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只隐约听见窗外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背靠山峰,木制“高山仰止的坊牌,掩映在高大茂密的树木之后,分不清青砖青瓦。
李承祉仔细盯着容筠。
“再说。容筠推辞着,“我刚刚就是怕那小孩儿惦记我,我没以后。
“你对象想做你的以后。李承祉再次说。
“没对象。容筠嘟囔着,有些害臊,用力推开他,继续捏着刷子,佯装淡定地修复,只是睫毛颤着厉害。
“那不巧,我有了。李承祉往后退了两步,坐在黑藤椅上,微翘着二郎腿,怡然自得地晃了两下。
“你有了?容筠思考速度慢,只是惊讶得张大嘴巴,吃过神经类药物后反应会变得很迟钝,会很嗜睡。
容筠是个世俗天才,以前三位数的平方,心算只要半秒就可以出来,现在连瞬时反应九九乘法表都吃劲,总有一些人充满了高高在上的俯视感,用一个生活顺遂、家庭幸福的人无法想象他人痛苦而发表的轻描淡写的傲慢言论。
“哎,你为什么不少吃一点?
容筠想到这,只是想笑,她不是想吃药,她只是想活着,在每一次陷入自我厌弃和自我怀疑时在理智清醒剖析自己,在悲凉之中有着对未来的渴望。
“我有了。李承祉镇定地点头。
“嗯?容筠着急起来,随手把刷子一扔,想开口又觉得没资格,现在就很矛盾,喜欢哥哥,又觉得他值得更好的女孩。
“嗯。李承祉鼓励似的点头。
容筠才反应过来被耍,又羞又恼,把脸偏在一边,耳朵都成煮熟的虾。
“收拾一下,胡任务去。李承祉着实不想去,可老阿奶生日不能不去。
容筠洗了把手,拎包就准备背着离开,下一秒就被李承祉抢走了,他还一脸得意洋洋。
“作为你对象的义务。李承祉把容筠搂在怀里,还是有身高差的,他一米九四,容筠一米六四,差三十厘米,自上往下,小小一只,真的很可爱。
“不答应。
“我会好好追。
“不要。
“你是想直接答应?
容筠觉得李承祉欠打,想打爆他的脑袋,但是够不到头,只能默默抬手攥拳抡李承祉的胸,还不敢太重,就算使的力气重,也不会伤他分毫。
“等会儿不高兴立即走。李承祉不想小容筠再受委屈,但是又怕她不能直面刺激源,以后一个人会出事。
容筠是害怕的,无休止比较,没拿到冠军一定要关小黑屋,里面很空,完全暗,处于黑洞,吞噬着。
延安西路379弄10号,是西式联排式房,前后客堂石库门成排地集中,人口增多,就纷纷违章搭建,三层阁上再加层、屋顶抬升开老虎天窗、天井里要搭两三间厨房、沿街面房子挖地三尺开小吃店。
泡饭摊掩映在一片老榕树荫里,几只待洗的脏碗散在桌面,摊主是个六七十岁老太婆,恹恹地摊躺在藤椅上,右手饶有趣味地搓着波棱盖。
悠然自得,听见脚步,一昂头,瞥见拢来的人,眼一亮,连忙趿上塑料拖鞋,颤颤悠悠站起身来,眼眶里有浑浊的老泪,“侬晓得归家?
“老阿奶,泡饭有伐。李承祉扯着唇角。
老阿奶是奶奶的意思。
鼻尖微湿,轻嗅着,眼睑下面有块疤,老黄狗站着转动脑袋,睨着四周,提溜着耳朵,旋即蜷作一团,静卧于石板地,懒懒地微闭眼睛假寐,红舌吐得老长,上面滴下些亮晶晶的涎丝。
李承祉坐小摊边,望着小酱菜碟子里摆着的萝卜头、大头菜、白糖乳瓜、糖醋蒜头、子姜片、乳腐、醉麸,便都加了点,自己弄好泡饭,又给容筠盛了些放瓷碗里。
李承祉见容筠吃得喷香,总觉少了些什么,想了老一会,才发觉干煎暴腌带鱼没有,还有骨刺排一排的炸黄鲒,金黄酥脆,连骨刺一起嚼碎,绝味。
“小格子里。老阿奶提醒着,一动不动躺着,紧紧依偎在那块孤寂的老榕树旁,手中攥着一只铁皮打火机,身边是被秋风吹乱了的落木。
李承祉眼皮倦懒地垂下去,手里勾着一个汤匙,唇角弧度绷直,静静看着老阿奶傲娇的装睡神情。
老人就这样,想孙子来看,却骂滚远点,收到新衣服保健品比谁都高兴,心里盘算着跟广场舞老姐妹炫耀,词都打了稿,口上还怪着乱花钱。
李承祉叹口气,也有些无奈,这老奶怪他不经常回来,把炸鱼干藏起来,塞进格子间里,一顿好找。
只小碟放着些油条、皮蛋、乳腐、油氽花生米,半根油条剪成十几段,一只皮蛋在酱油碟子里滚来滚去,倒不好意思夹着吃,还是等李承祉主动给。
容筠泡饭吃得好,就像小囡奶念头过掉,觉也悃得着,忍不住打个哈欠,手一没注意,碰到青花瓷碗,落地上碎成好几瓣。
老阿奶呛了口烟圈,没说什么。
容筠学乖,拿蒲苇扇站在老阿奶藤摇椅边扇起来,只是被李承祉拎起肩,揪到另外一边。
“侬只小娘居魂灵被馋老虫吃脱,侬这样扇扇子不是要把老阿奶点旺的香烟扇灭了?李承祉连忙教训下,怕等会儿容筠被老阿奶怪,自己又得难受。
容筠没说话,知道李承祉在帮她,可被骂了,还是有些难过。
李承祉见状打声招呼离开,就将她拉到条狭小弄堂,上楼,拐入前厢房,屋摆设是老风情,手摇唱机、打字机、月份牌、花露水瓶香水瓶,墙上是泛黄的老照片,还有一张老红木八仙桌。
也没跟厨房人打招呼,便进了小房间,拐角墙边还放张老红木梳妆台,面汤台,台面中央挖个洞,坐只铜脸盆,盛半盆水,撒几片玫瑰花瓣。
老虎窗上放着竹篾,年糕切薄片摊在竹匾上晒干,对着朦胧阳光可见哥窑开片式的裂纹,一般装锡罐里,过年拿出来吃着玩。
“生气啦?李承祉捏捏她的颊。
“不是。容筠推开他,丝毫没有不生气的样,坐窗台边的玫瑰椅上,假装以手托腮,胳膊肘垫着窗台老木,双手撑着下巴悄悄合十,默默祈祷。
快来哄我。
只要哄一下。
就不生气了。
一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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